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仲裁院,可以说在那边度过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长得多,这事连他亲爹和姐姐都不知道。仲裁院在儿时的他看来就是个空旷、安静的大院子,来来往往的弟子是不少,可个个都板着脸不苟言笑,迎面碰上都没一句寒暄。
但他可静不住。
他那时最喜欢的就是从院子这头嘻嘻哈哈地跑到那头,鞋上一串小小的金铃也跟着叮当作响,顿时就让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。当然,仲裁院的长老们很快就能顺着动静找过来,冷下脸给他一通讲训。
不过通常训不了多久,仲裁便会随之赶来,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就将这事揭过,然后牵着他慢慢走回房里,路上还会给他讲过去发生在这院子里的故事。
阮家的小妹问他为了什么加入仲裁院,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想明白。
他亲娘虽然出身道门世家,可惜修为平平,比凡人好不了多少,生下他没两年就因病逝世。他亲爹那时还没坐稳家主的位子,一天天忙得不见人影,能抽空跟奶娘问两句他的近况就已经算难得了。还是长姐看他没人管,搬到了他院里陪他。可她自己还是个小孩,每天也得读书练功,作用实在有限。
族里有些心眼活的,见他周围没人,又是家主唯一的嫡子,就开始动些歪脑筋。
记得有年冬天,他被人哄着爬上了园湖岸边的枯柳,要把风铃往上挂的时候脚下没留神,眼看就要跌进浮着薄冰的深湖中――是来唐家办事路过的仲裁施法接住了他。
仲裁摸了摸他的脑袋,手掌暖暖的很舒服。问清他的身份后,就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学本事,还悄悄给了他一枚仲裁院的传送信物。
亲爹还以为他每天不着家是在哪鬼混,却不知他是通过传送法阵去了仲裁院。
“唐榆。”
他还在心里忆着当年,冷不防听见仲裁在那头喊他,赶忙应道:“哎,您说。”
“为师……咳咳……时日不多了。”
唐榆耷拉下眼皮,没有吱声。
“唐榆。”
“……对不住啊师父,唐榆这名字从小叫习惯了,改成昆榆多别扭啊。而且您是知道我的。”唐榆挠挠头,“我这人最怕麻烦,最怕条条框框的管教。当时跟着您,就是不想在唐家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,受什么家主教育。要当仲裁就更麻烦了,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啊。”
那头轻轻叹了叹。
唐榆还在接着叨叨:“我看裴岚那小子就挺不错的,您不也夸过他么,转头就让他到梓城当仙长了,这么多年也该历练出来……”
说着说着就息了声,因为仲裁终于从屏风那头走了出来。
修士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,眼前走过来的这人还是当年模样,那张酷似他娘亲的容颜看了仍然叫他一阵恍然。
都说仲裁坐上了这个位子就要舍弃宗亲族门,亲族自然也不会再惦记这个“人”。可唐榆偏偏还记得仲裁已经舍弃掉的、那个尘世的身份。
当年河西崔氏的六公子,崔镝,他的亲舅舅。
大家族里养的孩子都有用处。天赋好的,就当成门面梁柱培养,光大门楣;各方面平平的也不会放着不用,女孩拿来联姻,男孩就拿来填仲裁院挑人的名额,选上了是造化,选不上也不吃亏。
被这么嫁到唐家的女孩没活多久,男孩却有这“造化”成了如今的仲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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