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范永斗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瓷茶罐,从中舀出一勺茶叶,放在杯中,又从角落的炉子上取来热气腾腾的开水。
纳水、洗茶,倒茶,范永斗的动作很慢,神情专注,挥洒自如。
“这是去年冬天从福建运过来的茶叶,你尝尝!”
翟哲恭敬坐在范永斗的对面,取起一小杯,先闻,后用嘴唇蘸出一点品尝,清香扑鼻,“好茶!”
范永斗靠在椅子上指着茶座说:“这是福建人的习俗,*这个已经十几年了,慢慢的也好上了此道。”
翟哲将杯中茶一饮而尽,笑说:“此茶虽好,对像我这样喜欢牛饮的人就有些不合适了。”
范永斗笑笑,并没有接话,直起腰身,挥动手腕,缓慢将桌上的四个小茶杯全部注满茶水。飘渺的水汽中,他那认真神态让坐在对面的翟哲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敬意。
“这些够了吗?”范永斗面带微笑指着眼前的四个白瓷茶杯。
翟哲有些尴尬。
范永斗又靠在椅背上,说:“我很喜欢泡茶,它能让我专注,又能让我放松!”
翟哲突然想起集子里的那些流言,都说范永斗年轻的时候因父亲经营不善,家徒四壁,曾务农为生过。眼前的这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,其中的酸甜苦辣外人是无法感受的。
“你很年轻,很好!”范永斗毫不掩饰自己对翟哲的欣赏。
“大兄谬赞了!”
“集子里的这些商号,这些东家,我脑子里都清清楚楚!这些人都太循规蹈矩了,如果有你这敢孤身出塞当马贼的胆量,哪里有我的机会!”范永斗话里虽然在夸翟哲,也蕴含一丝自得之意。
年前商队成功抵达辽东,基本已经宣告张家口商号的霸主换人了。卢家进退两难,坐吃山空,若不乖乖的认输,恐怕逃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。
“年轻人,性子莽撞,胆子大!”翟哲自嘲了几句。
范永斗轻咳一声,这么多年了,在人前他从不多言,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沉稳面对,如今成功在望,面对这个年轻人他突然爆发出一种倾诉的冲动。如果自己的成功无人可以欣赏,那岂也不是一种遗憾。
“说的好!胆子大!你以为这个集子里的人谁的胆子没有大过?当年出塞的时候,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。但稍有
点成就,有些人的胆子就变小了。人生不冒险,怎会有成就?”
这些话里掩饰不住得意之色!
“大兄高明!”翟哲取起一个小白瓷茶杯一饮而尽,心中如翻江倒海。
“可辽东是敌国!”这句话他憋在心里,忍不住脱口而出。
范永斗的脸先红后白,最后慢慢恢复常态,感觉就像喝了一杯美酒里面放了一只苍蝇。
翟哲自觉失礼,默不作声。
“出塞的人哪里有国?”范永斗苦笑一声,也仰首喝了一杯茶,过了这么久,茶水已经有些凉了,冰冷的从咽喉一直流到胸腹部,让他觉难受。
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。
正在此时,屋外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:“大爷!午饭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范永斗起身抬手示意:“走吧!”片刻之间已恢复常态。
门外请示的正是范伊的丫鬟文莹,见两人出门,低头垂目,又福了一幅,说:“小姐让我来招呼大爷的!”
两人跟在文莹身后拐过一条廊自,前往内宅堂屋。
等到门口的时候,见到范伊带着绿莹早在那里候着了。
翟哲偷看范伊一眼,见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正在朝自己眨巴,连忙避开。大明内地礼教甚严,从没女子有这么大的胆量。范伊自幼在张家口生活,与蒙古女人接触的多,倒是少了一份拘谨。
待翟哲走到自己身前,范伊躬身服了一服,说:“二爷!”说完之后捂嘴偷笑。
翟哲正不知该如何答复。
范永斗不知是余怒未消,还是怎么回事,板着脸说:“伊儿,不得无礼!”
范伊却不怕他,吐了吐舌头,有瞄了翟哲一眼,踮脚往屋内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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